空巷

Title：You Know You're Right
Pairing：王嘉尔/大张伟
Rating：PG-13
Notes：依旧是美国系列，通篇都是你球的心理活动，不好看，真的（。





张伟没想到的是，分手这句话是王嘉尔先说出口的。

诚然他在这段感情中多数时候是被动的那一方，但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他觉得自己会是提出分手的那一个。一来任何恋爱关系如若无法天长地久那必然得由二人中更为绝情的那个来结束这段关系，他觉得自己挺绝情的，至少他想要表现出的是这样绝情的形象；二来他太过于习惯王嘉尔的迁就了，尽管他才是年长的一方，而王嘉尔事实上也是个任性的家伙，但以他的标准来说，王嘉尔的迁就已经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范围，这甚至让他觉得，王嘉尔即使厌倦了他，也绝不会轻易将分手说出口。

但是话说回来，他并不觉得是自己太过被动了，而是王嘉尔过于主动。他是个善于退的人，有的时候是以退为进，更多的时候是为了避免争端，他讨厌争端，尽管它们无可避免，但通常情况下他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嘉尔则截然相反，他太擅长进攻了，对人对事都是，不管干什么都带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冲劲儿，而且他还天生会用甜美的表象去包裹这层攻击性，看上去人畜无害极了，张伟觉得这是件十分可怕并且让人费解的事。

早些时候他听Fernando念叨过，王嘉尔是个十分标准的白羊座，张伟向来对封建迷信一窍不通，愣是半个字都没听懂，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后那句话倒是记得很清楚：白羊座的热情是有保质期的，一旦他们失去了兴趣，可以立马翻脸不认人。Fernando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惆怅，跟触到了哪块儿情伤似的，张伟好半天都没敢接话。

他不知道王嘉尔的热情是不是已经过期了，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回事而已。

此番情景发生的地点是在他平日常来的酒吧里，这天晚上他一时兴起充当驻唱玩了个尽兴，刚散场，乐队里兄弟都陆续离开了，就剩他面对着吧台调着怀里的吉他，和酒吧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王嘉尔进来的时候他也没察觉，就在低头找弦的时候冷不防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分手吧。”

然后他手里的吉他弦毫无征兆地断裂了开来，吓得他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

他将被划伤的手指含进嘴里。总有人说断弦是不详的征兆，他心想这征兆也太滞后了，看上去更像是马后炮。那确实是王嘉尔的声音，千真万确，张伟猜想自己此时应该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嘲笑对方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说，这样才能显得自己像个无情又无耻的混蛋，但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就跟灌了水银似的动弹不得。

他大概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混蛋，但他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

继而他又想道，王嘉尔兴许真的是因为无法对着他的脸说出分手吧。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矫情的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他知道王嘉尔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或者说，是个重感情的人，尽管他认为那其中的某些是不那么必要的感情。

也许王嘉尔真的是个善变的人也不一定。这个年轻人半年之前还煞有介事地向他求了婚，提出了同居的邀请，一个月前还兴致勃勃地翻起了租房信息，他那会儿看着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的王嘉尔，认命地决定了如果对方真的坚持要他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他只会象征性地拒绝一下。

但看起来事情非但没有走上正轨，反而严重地出轨了。

他不知道这段关系算不算是无疾而终。

另一方面，他向来觉得无疾而终这种说法是存在误区的，通常的观念里只有大病才能称得上是疾，但大病没有小病一堆能不能算是真正的无疾也许还需要商榷。爱情本来就和生命完全是两码事，在爱情中能致命的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小病，他们也无法幸免于难罢了。

他们有过不少争执，尽管采取的行动不同，但毕竟都是固执己见的主儿，一言不合就脸红脖子粗的情况也是常有的，偏偏他俩又都不喜欢热吵，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冷战，有的时候是几个小时，最长的时候有一整个星期没有和对方说话，但最终又都和好了。

张伟回想了一下他们上一次冷战，大约是一个星期之前，他们为了倒垃圾的事情吵了起来，王嘉尔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张伟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心烦意乱地胡乱换了十几个频道，起身将那袋充满鱼腥味的厨余垃圾拎到了门口，关上门，世界清净了。

第二天一早他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去开门，那袋垃圾已经不见了，门口王嘉尔对他若无其事地笑，他也就打开门让人进了屋，稀里糊涂地就又和好了，他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一次冷战。

他猜想王嘉尔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在憋了一周之后和他提分手。

但是谁知道呢，他又想，他其实从来都不太能看懂王嘉尔这个人。

所有他们认识的和不太熟的人都对他们的交往表达过无比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真要让他自己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感情这回事哪有那么多因为所以，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顺其自然就好。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件让他始终无法想通的事。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虽然他对于人类能够给予彼此的安全感表示怀疑，但他还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了自己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带给他安全感的人。

但王嘉尔是个比他更缺乏安全感的人。

而他们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他选择了疏离，王嘉尔选择了亲近。这对他的这个心理隐疾一点儿帮助都没有，起初王嘉尔每每像条八爪鱼似的粘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跟在接受脱敏治疗似的，时间久了他还从这种相处方式里嗅出了一丝安全感匮乏综合症患者互帮互助小组的惺惺相惜感来，然后他又马上被自己的这个想法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到如今他只能说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他太过于习惯王嘉尔的存在了，以至于他已经完全无法觉察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就好像他需要的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这样的一段关系似的，简直有点半个斯德哥尔摩的意味。

于是分手这两个字，出人意料地，真真切切地，让他产生了一丝他不愿意承认的不安。

他可以感觉到王嘉尔就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站着，连呼吸声都让他感到格外熟悉，而吧台后的酒吧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不怪他，张伟想，没人愿意全程见证这种说不出是尴尬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的分手场景，至少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他连参与都不愿意，但这可由不得他。

他思绪爆炸的大脑里有一小块在叫嚣着批判王嘉尔可真会挑地方。

他是个生活方式极为简约的人，换句话说，他的活动场所基本上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间酒吧就是其中的之一，在他搬来旧金山之后，除了公寓，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是最多的，所以再换句话说，也是所谓的恋爱情节发生最多的地方。

最开始王嘉尔只是个在附近店里打零工的学生仔，有时关门后会和几个狐朋狗友来这里侃天说地喝上几杯，张伟记得很清楚，王嘉尔对他表白也是在这间酒吧，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唱完当晚的最后一首歌，而他对王嘉尔的印象也不过是看上去像是同胞的稍微有点眼熟的小年轻，那个在张伟的人生中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浓墨重彩的告白就是发生在这样的场景下。尽管张伟一度怀疑那只是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但王嘉尔再三保证那真的是一次真心的告白，认真得他差点就要对天发誓了。

然后张伟开始怀疑王嘉尔是不是有那么点儿表演癖的人格作祟，不然谁会选择在一个空气都不流通的群魔乱舞的酒吧里对一个大了自己快有一轮的陌生男人告白呢？

当然王嘉尔的惊世骇俗之举绝没有止步于此，在他们交往之后也陆陆续续发生过那么几次张伟半是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半是甜蜜得稀里哗啦飘飘然的事件，张伟觉得王嘉尔这个缺心眼儿的大约是带着记号笔出生的，无论干些什么都非得大写加粗才开心。

这和低调内敛的我可太不一样了。张伟十分厚颜无耻地这样评价道。

他心想，这么说来可得感谢王嘉尔没有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提分手这件事。

毕竟他可不是喜欢把私事和喜怒哀乐都扒开来给人看的那种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对分手这件事产生半点的实感，近来发生的事有很多，Fernando和裕贤又歪歪腻腻地复合了，Tortilla生了一窝小奶猫，有个挺有名的地下厂牌想找他们乐队录歌，王嘉尔买了台新的咖啡机，酒吧老板的女朋友劈腿了，诸如此类，无论哪一件都无法和分手联系到一起，换句话说，这毫无道理。

并不是说他还没有做好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准备，只是他还没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借口去解释这件事。他讨厌这种毫无征兆又戛然而止的感觉，王嘉尔甚至没有立刻给他一个解释，就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像是在等着他回头，就好像他回头就能给这一切画一个顺理成章的句号似的。

张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但他觉得自己迟早是得去面对王嘉尔的脸的，于是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过了身，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转身用掉了他多久的时间。

然后他看到了王嘉尔那张灿烂无比的笑脸在他眼前放大。

“哥哥，愚人节快乐！”

张伟的大脑彻底死机了。

“……您可真厉害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