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巷

你并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错觉我是更文了没错

填坑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CH.13


演出结束天已经黑了，但什刹海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出来之后张伟也不着急着走，就杵在愚公移山门口那块掉漆掉得斑斑点点的牌子跟前抽烟，间或对边上和他搭话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几句，多是借火顺便聊上一会儿的，后头钻出来的还有方才见过的调音师和几个工作人员。

王嘉尔就站他跟前一步远的地方，心不在焉地看看墙上滑稽的涂鸦，又看看他，过于贴近的距离让张伟感到不自在，于是和人聊着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把眼神往王嘉尔身上瞄。

“吉他还不好找啊？音乐节您往台下砸面鼓都能砸死几个弹棉花的。”

“可不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难找吗？”张伟笑了，“弹棉花谁不会啊，我要求也不高，能把脑子里成天想的东西分一半出来给咱乐队就行，在台上就只会惦记着待会儿要和底下哪个姑娘睡觉的混子咱可不想要。”

“呦，您还挺清高。”对方也跟着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里头这乐队的吉他您就甭惦记了，都组很久了。我倒是认识个不错的小伙子，挺老实，但人之前是弹金属的。”

张伟又瞄了一眼王嘉尔，后者似乎已经对墙上的涂鸦失去了兴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于是他赶忙又收回了视线，“那我们的谱子对他来说也太小儿科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行，哪天认识一下呗，我把郭阳他们也叫上。”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张伟也没兴致再多聊两句，就推推王嘉尔胳膊说走吧哥带你撸串儿去。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王嘉尔再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看下去，他生怕明天自己就成为圈里的趣谈了。

他话里的那个动词王嘉尔自然是听不懂的，意料之中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哥，‘撸串儿’是什么意思？”那个“儿”字还发得特别字正腔圆。

张伟挠挠头，“就，吃烧烤呗，烧烤你知道吧？”说完他又有些想笑，“古话你听过没有，鼓楼的前半夜是属于livehouse的，后半夜是属于路边摊儿的，不撸个串儿怎么对得起乐手朋友们辛勤的演出呢，你说是吧？——诶对了，你经纪人不催你回去？这都几点了？她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大街上？”

这段话他说得有些过快，王嘉尔听得云里雾里的，基本只听懂了第一句。

“Cindy姐知道我和哥哥在一起，很放心的。”

放心，放一万个心。张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心改明儿就把你给卖了。



最终他还是领着王嘉尔去了旧鼓楼大街的胡同里撸串。

什刹海本就是个颇有几分日夜颠倒意味的地方，这胡同里头比外面大街上还热闹，王嘉尔眼底那一丝好奇彻底被点燃了，一路上左顾右盼，看到什么都想伸手摸一摸，张伟一边拿嫌弃的眼神瞥他，一边跟着放慢了脚步。等到他俩抵达张伟说的那家店时，已经过零点了。

张伟对这里很熟络，在门口找了个地儿自己就先坐下了，一看王嘉尔还站那儿不知从哪儿下脚的模样也乐呵，摆摆手让他自个儿从边上搬张凳子。王嘉尔点点头，拉了张看起来脏兮兮的小板凳过来，坐到张伟对面，张伟看他坐小板凳上略显拘谨的样子瞬间就被逗笑了，赶忙转身招呼服务员过来。

店面不大，但人也不少，里里外外都是人，很吵，王嘉尔瞅着菜单上画着的一串串辣椒，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抬起头问张伟，“哥，这里有不辣的吗？”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往隔壁桌瞟了几眼，烤串上厚厚的一层调味粉，红的褐的混在一块儿，看起来颇为重口味。

张伟有些惊讶，“你不吃辣啊？”

王嘉尔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可惜了。”张伟说，“他家的变态辣鸡翅可有名了，我一直都不敢尝试，本来还想叫你尝尝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菜单上的几个勾给划了，“那孜然你吃吗？行嘞，那就点不辣的吧。啤酒你要吗？——算了酒就不点了。”

他正点着菜，那边灯光就被人给挡住了，遮得严严实实，他看不清字，皱着眉抬起头来，“谁这么缺心眼儿啊挡着——嚯。”看清身旁挡着他光线的人是谁之后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嘿，我认得你，刚才台上那位。”

那人很高，站在店门口，头几乎顶到本就不高的门框。

“对不起噢，没位子了，老板让我们在门口等一下。”他解释道，一开口就是宝岛口音，无论是和他的身高还是脸都产生了一种极为违和的反差，尤其对比刚才台上那能勾万千少女心魂的样子，让张伟颇有些意外。

对方说着就带身旁的人往边上挪了挪，站在道边交头接耳了起来。

重获光明的张伟收回视线，三两下把该点的都勾上了，塞给了经过的服务员。

王嘉尔忍不住往那主唱的方向看了几眼。

“哥哥，”他问，“做摇滚是不是一件特别自由的事情？”

这话张伟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连王嘉尔具体指的是什么都没搞懂，是想说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而不用在意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算自由？还是想说没有公司给安排的一切走到哪儿都是自个儿做决定算自由？但似乎哪一种都无法简单地用摇滚这个词来代表，从逻辑上根本就解释不通。

于是他捡了个最套路的答案反问道，“自不自由不都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吗？”



串儿端上来的时候那主唱终于等到了空位，一坐下就先点了一桌子酒。

在胡同里撸串儿这事对王嘉尔来说很是新鲜，盘子还没放定他便伸手去拿了串还在滴着油的肉，张伟忍不住笑他跟长这么大没见过肉似的，不知道撸串儿啥意思还能没吃过烧烤吗。王嘉尔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在体验文化，而且一场演出跟着蹦下来他也饿了。

张伟一听就知道后半句才是重点，把盘子往王嘉尔面前推。

“那你多吃点儿。”他说，“要不你经纪人可得告我虐待了。”

王嘉尔赶忙摇手表示没这回事儿，“其实Cindy姐不让我多吃的，要保持身材。”

“那敢情她才是在虐待你。”张伟嘀咕着也拿了串羊肉，这家店他常来，老字号了，要说多美味倒也算不上，久而久之的一种习惯而已，难以解释，就好像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北京人都喜欢看完演出之后到街边撸串似的。

王嘉尔看起来对这家店的口味还挺满意，三两口就解决一串，嘴角还沾着油，张伟将盘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催促说要趁热才好吃，王嘉尔举着一串虾，看看张伟，又看看虾，“哥哥，你不要总是让我吃呀，你也多吃一点。”

“我这不是好客嘛。”张伟说。

他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解决了大半盘。

王嘉尔将用掉的签都整齐地拢到一旁，张伟笑着说你没看见这地上全是签儿吗，就一撸串儿的路边摊没这么讲究，扔哪儿不是收拾啊。

“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嘉尔抽了几张纸巾一边擦着嘴一边煞有介事地问道。

听他那语气，张伟顿时一个激灵，也不知怎么的，王嘉尔一用正儿八经的腔调跟他说话他就莫名地紧张，生怕对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似的，于是一开口就有些结巴，“您您、您就问呗，用不着还给个预告。”说着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串儿都放下了，背都挺直了一些，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正襟危坐。

对面王嘉尔显然没觉察到他的紧张，擦了半晌嘴将纸巾揉成团放下才继续开口道。

“哥哥，你明天可以来看我录音吗？”

“录录录啥啊你就叫我去？”张伟下意识地反问。

王嘉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哥，你明天有时间吗？”

张伟想了一下，还真有，他明天闲着没事，但他现在有点儿不知道到底该回答有还是没有，脑子里有根弦还拧在那儿没有转过来，嘴上就下意识地回答道，“有啊，哪能没有。”说完就后悔了。

“那哥哥明天和我一起去录音棚吧。”王嘉尔笑得颇为开心，“我那天和哥哥说过的，母带出了点问题，有些部分要重新录音。”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看过哥哥在工作中是什么样子的，我想让哥哥也看看我的工作。”

别，我那算得上是工作吗。张伟在心里默默反驳道。

而且这出怎么整得跟相亲似的，怪别扭的。

“行。”他说。

看着王嘉尔笑得更开心了，他又开始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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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个几章再更的，但对不起是我个存不住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