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巷

CH.02


王嘉尔感觉有些恍惚。

所谓第一印象这种东西是很难改变也很难抹去的，但这并不要紧，毕竟来日方长，还可以有很多机会去留下更为深刻的第二第三第四印象。不过照目前这个情景看来，他给张伟留下的第二印象似乎也并不怎么好。

当他推开后台休息室的门时，房间里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哎呦。”先出声的人是王文博，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张伟的腰，“找你的。”休息室的隔音并不好，台上传来的声音压倒性地盖在耳膜上，被戳的那人皱了皱眉，似乎并没有听清王文博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但当他看到傻站在原地的王嘉尔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干嘛呢？”他冲王嘉尔抬了抬下巴，“给我送烟来了？”

王嘉尔这才想起还有赔烟这么一回事，但眼下他也没法凭空变出一根烟来，只得用别扭的普通话特别诚恳地解释道，“我不抽烟，Cindy姐也不抽，所以我没有烟。”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下次，下次我一定赔给你。”

张伟摆了摆手，“还有下次？”他嘀咕道，“我可不想再见到你了，怪倒霉的。”

“什么？”王嘉尔大概没有听清，略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

“没没没没什么。”张伟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但看他那小狗似的模样又忍不住逗他，“吸烟还有害健康呢，别还得了，也算是积德积福了。”他说着，抬起手往身旁偷笑的王文博后脑勺招呼了一巴掌，后者捂着脑袋笑得更大声了。

王嘉尔不傻，自然听得出对方是在调侃自己的说教，一时有些语塞。

张伟也不是有意为难他，于是自个儿接着说了下去，“行了行了，烟就不用还了，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啊。”他以一种十分惬意的方式趴在休息室唯一的沙发上，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视线落在王嘉尔的鞋子上。

逐客的意味是相当明显的，但被赶的那位似乎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精神。

王嘉尔就在那休息室门口站了一会儿，非但没走，反而十分不见外地走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张伟所在的沙发前，然后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蹲了下来，正好与张伟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眼前突然冒出一张脸来的张伟差点没被吓得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你你干嘛呢！”他用膝盖顶了顶笑得毫不掩饰的王文博的屁股，后者顺势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溜到一旁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这使得他不由地有些后悔了自己的举动，“有话好好说，我收你的烟还不行吗？”

王嘉尔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直到再次把他盯毛才慢吞吞地说道，“哥，我刚才在台下看了你的表演。”他用一种诚恳的容不得半分怀疑的语气说道，“真的很厉害。”

“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了。”张伟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哎不是，谁是你哥啊？”

“哥哥，我叫王嘉尔。”国语不好的那位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开始自报家门，“老板说哥哥叫张伟，我可以叫你张伟哥哥吗？”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句询问。

趴在沙发上的那位消化了一下其中的信息量，然后忍不住哀嚎了起来，“哎呦老钱那孙子把我卖得可真够干脆的。”他剐了看戏王文博一眼，“别别别，别叫我哥，我可受不起。”

这声抗议很不幸地被台前传来的音乐给盖了过去。

叫不出名字的乐队主唱用一种仿佛随时都会驾鹤归西的腔调唱道：“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微笑。”一字一句都听得特别清楚，活脱脱的背景乐，还特别不应景。

你大爷。

张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然后从一开始就无视了他的各种冷脸的王嘉尔又跃跃欲试地提议道，“张伟哥哥，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满怀期待地看着张伟。

“不好。”张伟非常干脆地拒绝道。



沈Cindy，真名已不可考，自从成为王嘉尔的经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省心过。

原本她是很乐意接下这份差事的，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王嘉尔长了一张不用撩也能让无数姑娘心甘情愿送上钱包的脸，看着舒心，工作自然就顺心了。再者刚出道的艺人总是比较听话不爱惹事的，还没什么人气也没什么脾气，不用跟个祖宗似的供着，沈小姐并没有三思，直接听从了公司这个的安排。

但她很快就懂得了外表是会骗人的道理。

倒不是说王嘉尔不听话或者爱惹事，他也确实没什么大牌可耍，但他有两个在Cindy看来非常难伺候的毛病：自来熟，以及好奇心旺盛。前者使得王嘉尔的人际关系像张蜘蛛网一样不断蔓延，后者则总是带给她突如其来的烦恼。

比如说现在。

王嘉尔趴在围栏上侧着头看她，撒娇似的说道，“姐姐，我想认识刚才那个主唱。”

Cindy发现自己在经过每日面面相觑的洗礼之后仍然无法对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于是她想了想，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我认识这里的老板。”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是带王嘉尔来放松的，首唱会在即，身为正宗小鲜肉的王嘉尔免不了有些紧张，正好又是在北京录音，人生地不熟的王嘉尔便缠着她要出门感受一下首都的夜生活。夜店是肯定不能去的，Cindy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带他到live house看场演出。

一来北京这些地下音乐爱好者大概没几个人能认出他，二来也是让他见识见识有别于大场馆演唱会的现场演出是个什么模样，说不定对他的首唱会也能有些帮助。

给她八十次机会她也不会猜到王嘉尔在这种地方也能有“想交个朋友”的念头。

领着人去见老板的时候，Cindy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

“坤哥，这是我之前和您提过的那孩子，王嘉尔。”

钱老板挑了挑眉，“哟，稀客啊。”

“坤哥你好。”王嘉尔也跟着这样叫，“如果我以后也能有机会在这里演出就好了。”客套话倒是毫不含糊，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真的喜欢live house的气氛，只是他的音乐风格和这里不太搭调罢了。

“客气了客气了，您要是想来，让小沈跟我说一声就成。”

“是这样的，坤哥，”Cindy抢在王嘉尔自己开口询问之前说道，“这孩子之前也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不过倒是真的挺喜欢这里的，还说很欣赏刚才在台上演出的那支乐队，所以想认识一下，坤哥你看……”

“你说花儿啊？”钱老板一听就乐了，“这小子还挺有眼光。”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他们也不常来这里，你们能碰上也挺凑巧的，能不能认识就不好说了，张伟那孩子其实挺认生的。”

“张伟？”王嘉尔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就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台上特别人来疯的那位。”

“哦。”王嘉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了另一个特别关心的问题，“那他们是大学生吗？”

这下钱老板笑得更不加掩饰了，“他们啊？乐队都组了14年啦！”




【未完】

*经纪人的名字是编的

*文里提到的那首歌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