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嘎尾 ] Sugar Ray(12)

CH.12


张伟自认并不是一个十分信邪的人,但当他路过798撞见王嘉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见鬼了。

“哥哥!”王嘉尔戴着口罩朝他含糊不清地喊,挥着手一路小跑了过来,“好巧啊。”

“是啊是啊是啊,是挺巧的。”张伟往对方来的方向瞧了一眼,路边蹲了个叼着烟戴着黑超的年轻人,皮肤黝黑,穿了个脏兮兮的皮夹克,守着一大箱CD,腿边搁了个“清仓处理”的牌子,“干嘛呢?”

王嘉尔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他笑,“在找CD啊。”

“你还用得上在这儿淘?”张伟斜了他一眼,满脸不相信,“敢情你是在体验生活吧?”说着他朝那个年轻人走了过去,后者手里捏了几张壳上有刮痕的碟,抬头看他。他伸手要过那几张碟翻了翻,都是他唱过的乐队。

“我已经在网上下好订单了,但是还要很久才能到。”王嘉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我后天要在这里拍个广告,Cindy姐带我来熟悉一下场地,她有事先回公司了,我正好碰到这个哥哥在卖CD,就看了一下。”

张伟将CD搁回年轻人手里,“行行行,随你喜欢吧。”

卖碟的年轻人抬头看王嘉尔,“碟你还要不?”

“要的要的,这几张都要。”王嘉尔赶忙回答道,一边伸手去掏钱,摸出一把港币,愣了一下,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先给Cindy姐打个电话……”

张伟被逗笑了,“出门不带人民币可还行。”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也别老让你经纪人跑来跑去的了,多费神啊。”他问卖碟的年轻人,“一共多少?”

王嘉尔看着掏钱的张伟,眨了眨眼睛,“哥,我回去让Cindy姐还你。”

张伟摆了摆手,“这种路边摊儿要不了几个钱。”他说着,将装好袋的CD递给王嘉尔,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小贩,“有JAMC的碟不?顺便也来一张,行,正好不用找钱了。”他将JAMC的CD塞进先前递给王嘉尔的袋子里,“可以听听,这才叫音乐。”



坐在出租车副驾上的张伟努力思考了一下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他回过头去看后座的王嘉尔,“我可以帮你叫个车回去,你不用跟着我。”

王嘉尔又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了,哥哥,不过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这里下车,给Cindy姐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

“吃个晚饭然后去愚公移山,没啥不方便的。”

“那我可以跟着哥哥一起去吗?”

张伟想了想,“我只有一张票,不过现场应该也有。”他顿了一下,“欸不是,我是说你干嘛非得跟着我?北京这么大你去哪儿过夜生活不好啊?你经纪人不管管你?”

“可是我对北京还不是很熟呀。”王嘉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哥哥说的地方我也还没有去过,所以想去看看。我一直都很乖的,所以Cindy姐也很放心我。”

张伟对后半句话表示存疑,但并没有反驳。

他原本就是自个儿出来溜达一下,吃个晚饭,然后去live house观摩观摩别人的演出,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供他挖墙脚的对象,乐队一直都缺个像样的吉他手,非鱼的人给他们介绍过一个,但并不是很合得来,他决定还是自己去找。

多一个王嘉尔在一旁似乎也不碍事。张伟想着,于是便没有拒绝。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王嘉尔从背包里掏出了刚才他塞给他的那张CD,对着封底端详了起来,将歌名挨个瞅了一遍之后抬头问他,“哥,这是你特别喜欢的乐队吗?”

“没唱过,不过确实挺喜欢的,我们有首歌就是起的他们以前用过的名字。”

王嘉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会认真听的。”他顿了一下,“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唱呢?”

张伟忍不住笑了,“你去听听就明白了,我可唱不来这个。”

他并没有解释更多,王嘉尔对于他所喜欢的这些音乐显然是知之甚少的,但他并不介意和对方谈起这些,他甚至发现自己会有主动跟对方提及的念头,就比如说他塞给对方的JAMC的CD,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凑个整,也许是潜意识里希望对方能去听一听。

他隐约觉得自己在王嘉尔面前是有些反常的,但他并没有细想。



在麦当劳吃过晚饭之后离演出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场还有余票,进门左拐看见池子里已经挤了一堆人,放眼望去尽是浓妆艳抹的妞儿,张伟没下台阶,在后边找了个没什么人打扰的角落倚着。

“今晚的主唱一定是个帅哥。”他对王嘉尔说,“要么就是吉他。”

“为什么?”王嘉尔问道,看起来是真的不懂行情。

张伟痞气十足地笑了笑,“我的场子你见过这么多性感的姐姐吗?异性相吸你懂嘛,能吸引到这么多漂亮妞儿,那荷尔蒙肯定没话说,至于是不是中看不中听的花瓶,那可得一会儿听就知道了。”

王嘉尔仍旧似懂非懂,“那为什么一定是主唱或者吉他手呢?”

张伟再次被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是业内默认的共识。”

王嘉尔点点头,觉得若想和眼前这人搞好关系,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与接触。那对他来说或许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但他毫无退怯之意,只想尽可能地靠近一些,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也许只是没有由来也不需要理由的好感而已。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着,开场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但台上还是只有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张伟笑着调侃说live house从来都没有准点开始的演出,越迟上台就说明腕儿越大,王嘉尔信以为真,一本正经地纠正说这样是对观众的不负责,惹得张伟笑弯了腰。

主唱出来的时候张伟刚讲了个笑话,王嘉尔笑点低,被逗得直拍墙,张伟扯了他一把,“人都出来了,看演出吧。”

王嘉尔往台上一看,那主唱是挺帅,不但帅而且高,姑娘们的尖叫几乎能刺穿他的耳膜。

“确实是个帅哥,哥哥你真厉害。”他对张伟说。

然后那主唱开了嗓,气场十足,眼神锐利。

“这歌是Def Leppard的《Pour Some Sugar On Me》。”张伟跟他解释,“嚯,了不得了不得,你看小姑娘们都快被迷得灵魂出窍了。”他笑了笑,“这歌可不好唱,反正我是没怎么见人唱过。”他安静而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似的补充道,“欸,你看人家这嗓子,就特别适合唱摇滚。”

王嘉尔听得出那语气里的羡慕与赞赏,于是说道,“哥哥唱歌也很好听啊。”

“我又没让你夸我。”张伟忍不住笑道。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边传来一阵比方才更加直入云霄的尖叫,几乎把音箱里传出来的乐器声都盖了过去。张伟捂了捂耳朵,往台上看了过去,只见那主唱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人,主唱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扣着男人的后脑勺,额头相抵,二人的距离亲密而无间。

“我了个去。”被眼前这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张伟半晌才说道。

王嘉尔不知怎么的像是很兴奋的模样,“这是什么情况,哥哥?”

那主唱气息依旧沉稳,却硬是把本就充满性暗示的歌词唱得更加活色生香了起来。

Pour some sugar on me, in the name of love
Pour some sugar on me, c'mon fire me up
Pour your sugar on me, I can't get enough
I'm hot, sticky sweet from my head to my feet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张伟愣了半晌,睁大了眼睛拿胳膊肘捅身旁的调音师,“现在都流行这么玩吗?”他将视线从台上挪了下来,转过头,“你们认识他?”

调音师笑了笑,见怪不怪,“不是本地的乐队,不常来,不过和我们这儿都还挺熟的,上月刚来过。”他朝舞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个是乐队的经纪人,和主唱是那种关系,圈子里都知道的事。”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那些排队想跟他上床的果儿了。”

张伟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所处的这个圈子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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