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巷

CH.04


雨终于停了。

何炅一言不发地看着书桌上的茶杯，试图将目前为止所调查到的线索整理清楚。他对调查的进展并不满意，直觉告诉他自己事实上已经接近了某个关键的真相，只是过于凌乱的细节让他无法很好地将整个事件都完整地串联起来。

这让他想起五年前刚遇见撒贝宁的时候，他开设事务所以来唯一不了了之的那个案子。

尽管无论是在道德层面还是在职业操守层面他都不会对案件的结果过分在意，但是无法让真相大白的挫败感还是会让他感到许些不甘心。上午张伟在确认完情况之后没有久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先行告退了，临走前搁下一句，要不还是报警吧，再不济也好歹找警察朋友帮个忙。

何炅深知对方的劝告十分在理，毕竟这已经是他们发现的第四具尸体了，而他们甚至连准确的案发地点都还没有查清。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等到张伟走了之后他转头去看背对着他正在检查窗户的撒贝宁。

「你觉得，有必要让警察介入这个案子么？」

撒贝宁的背影顿了一下，没回头。

「你也别这么神经兮兮的。」他答非所问道，「不管怎么说，警察是好的。」

何炅当然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

关于撒贝宁，大多数人所知道的故事版本其实很简单。谁都看得出何炅自五年前的那个案子以来便很少再和警察打交道，而当年遇到何炅的时候，撒贝宁还是一个警察。旁人很难说清这其中的联系，就连张伟也只是略知一二，再加上二位当事人对此事也甚少提及，久而久之也不再有人会去好奇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个是私家侦探，一个是警察，在一次错综复杂的案件中拥有了临时搭档的关系，尽管案件最终并没有水落石出，但警察就此成为了私家侦探的助手。旁人所能看到的表象无非就是这些，那些细枝末节的因果关系与背后的隐情在当事人的缄默之中很快就被忽略了。

很少有人知道撒贝宁是被革职的。

这个“很少”大概可以精准地限定到何炅当时的助手王嘉尔身上。

想到王嘉尔，何炅皱了一下眉，看向对面沙发上的撒贝宁。

“你还记得嘉尔那天跟丢嫌疑人的地点吗？”



※※※



张伟和王嘉尔赶到现场的时候，人群已经将大楼围堵得水泄不通了，一打听才知道是警察封锁了现场，将楼里的人都疏散了出来，再加上过路的围观者，想要穿过人群进入大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倒觉得你的这个林哥哥挺可疑的。”张伟对王嘉尔压低了声音说道。

被提及的林舜此刻正在关切地向自己的下属们询问情况，对警察表明身份之后便穿过警戒线急匆匆地往已经被封锁的大楼里钻了进去。王嘉尔打听了一下情况，原来是林舜的妹妹林沐君报了警，但当警察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没了踪迹。

“在三里屯拥有一整栋写字楼，这可真不是一般人啊。”张伟嘀咕道，“至于住跟我们一样的破公寓吗？电梯都没有的旧楼，五环外了，离地铁口又远，一百平米都不到的地方还兄妹俩一块儿住——这也太抠门了吧。”

“哥哥的妹妹都已经失踪了。”王嘉尔小声道，“这个可以之后再问他。”

张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思维跳跃地问了另一个问题，“撒老师当年成为何老师的助手那会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看向王嘉尔，若有所思，“你当时算是何老师的助手，应该知道的吧？”

王嘉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让说是吧？好吧。”张伟又收回了视线，“早上我让何老师报警的时候，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也没回答我，我就想起这么个事儿来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写字楼大概有十层，这个高度夹在大厦之间并不算十分起眼，但是临近街道，对面便是使馆区，也算是个热闹的地段，发生失踪案还有个疑似命案的事件自然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与关注。

原本已经被警方插手的案件他是不想管的，一是他向来不喜欢与公职人员打交道，二是既然警方介入了，他也没什么可帮得上忙的了，毕竟警察不会信灵体那一套，没准还会因此把他抓起来，他又何苦蹚这浑水。但这回不一样，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至少需要去到大楼里血手印出现的地方确认一下这究竟是起什么性质的案件。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伟！”对方的语气里满是惊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张伟的眼皮跳了一下。

“是啊是啊是啊，哎呦，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戴老师。”



※※※



一路上撒贝宁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何炅猜测对方应该是在思考案件，并不是和他一样在想五年前的那件事。毕竟撒贝宁总不愿把事情想得太负面，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多年相处下来何炅依然会时常惊叹于对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单纯的心思。

世界上大概也少有这样见过各种残忍扭曲的案件仍旧如此阳光的存在。何炅想。

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撒贝宁忽然扭过头问他。

“张伟和王嘉尔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炅因为这个突如其来又无法预测的问题而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你别告诉我你刚才就在思考这个。”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以你的双商难道还看不出来？”

撒贝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按理说他们都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应该是情侣关系吧，可是看他们平时那相处模式，又觉得并不是那么的——怎么说呢，成熟？”他拣着字眼想要准确地描述出自己的想法，但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表达。

“要说幼稚也不是不对。”何炅清了清嗓子，“这也是题外话了，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不是很懂他们，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确实是在交往，尽管看起来像是在过家家，但是谁知道呢，有的一面是只展现给对方的吧。”

撒贝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何炅有些疑惑。

“只是忽然想到。”撒贝宁顿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因为他们的体质都比较特殊，会跟对方亲近就很不可思议了，说句实话，如果我是张伟，大概会尽量离王嘉尔远一点吧。”

何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并没有接话。

他们绕过拐角进入胡同深处，青苔从墙脚一直蔓延到窄路中央，踩在上面有些滑，于是他们放慢了脚步，走到一间废弃的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

“就是这里。”何炅小声说道，“张伟说，那天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他听到门后面有女人在哭的声音，很模糊，他们敲了门，但是没有人回应，怀疑是灵体的声音。”

撒贝宁用手指在木门上蹭了一下，灰尘很厚。

“确实没有活人住在这里的迹象。”

他试着掰了掰门锁，尽管生着锈，但似乎很牢固的模样，将入口封死了，无法进入。

何炅指了指他们拐弯过来的方向，“嘉尔说他们看着嫌疑人是往这边拐的，但是他们跟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他又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再往前走就是死胡同了。”

撒贝宁点了点头，“所以，他们怀疑这里是真正的案发地点？”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