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巷

※※※

 

 

 

“我总觉得我好像被你利用了。”

 

当哈里用以上的句子作为研究所之行的总结时，麦克斯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像是长时间克制着忍住笑意却不小心破功了一样，还带着点终于放松下来的意味。他看了哈里一眼，语气听起来格外轻快，“你真要这样认为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确实有想通过你让威尔产生一点提醒的打算——虽然看起来这个方案并不成功，威尔还是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固执。”

 

面对麦克斯的坦白，哈里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你直接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不可以吗？我这种外行说的话他当然不会听啦——你也担心P.I.N.N.会变成天网吗？”

 

“那是科幻电影迷才会有的担心。”麦克斯耸了耸肩，“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那是不可能的，至少P.I.N.N.不可能，毕竟我也参与了研究，我知道它的极限。我只是不希望威尔和伊芙琳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他们在以一种浪漫主义的眼光看待P.I.N.N.和人工智能，这会让他们失去理性。”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是没和他们说过，但他们觉得我只是兴趣方向和他们不同而已，所以我觉得旁观者的意见或许会更加有效。”

 

“唔。”哈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盯着后视镜出神了片刻，然后才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可是我不明白‘浪漫主义的眼光’有什么错，热爱自己的工作没什么不好的——这么说来你是纯理性派？无论做什么都要罗列好处123坏处456后果ABC然后部署详细计划还要考虑一切可能性的那种？”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但我觉得在科学研究中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是坏事。”

 

“那得多无趣……”

 

哈里小声地嘀咕道，打了个哈欠，让身子陷进座位里下滑了一些，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感觉有些困顿。从被丽塔的电话惊醒开始他便没有再次入睡过，虽然他对睡眠质量的要求一向不高，但是被人为压缩的时长还是会让他感到疲惫。

 

都怪丽塔的那通电话。他想。

 

——哦对了，丽塔。

 

“还记得丽塔的‘忠告’吗？”

 

“什么？”一时没跟上对方话题的麦克斯发出了疑惑的音节，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所指，“——当然记得，但说实话这样没有前因后果又来得莫名其妙的‘忠告’也没有多大用处吧？我对此根本就毫无头绪。”

 

哈里抬起头看着遮阳板走神了片刻，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从开口。事实上他也是毫无头绪的状态，但又觉得丽塔不会在这种事上和人开玩笑，要说没有不安的感觉是不可能的，但实在摸不清眼前的状况。

 

“你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后天的演讲算吗？”

 

那大概算。哈里下意识地想这样回答，但转念又一想，反问道，“演讲能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他发誓他是用认真的语气提出这样的问题的，但这个问题本身又让他觉得有些荒谬——宅在实验室里搞科研也能惹来麻烦，那他这样的非正规职业者岂不是得天天水深火热了？

 

麦克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从研究所出来之后哈里就有一种要倒霉的预感——倒不是出于神秘的第六感，只是凭经验来说，他认为自己已经安逸得足够久了——这种预感在回麦克斯住所的路上暂时被放在了一旁，但当他下车关上车门时，它又冷不防地冒了出来。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留神丽塔的警告。”

 

“怎么留神？”麦克斯回过头无奈地对他笑了笑，“除非神通广大的丽塔小姐能够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否则我就只能像在身在明处的靶子一样呆站着等待暗处射来的箭——如果她说的‘麻烦’真的存在的话。”

 

“听起来你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相信也没有用不是吗？”麦克斯感觉更加无奈了，“在这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作出有效的回避。”他想了想，问道，“你该不会想建议我打包行李去国外避一避吧？”

 

“既然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哈里撇了撇嘴，“我也没什么可以建议的了。”这样说着，他留心了一下周围的标志性建筑，试图记住去往麦克斯住处的路，“附近有便利店吗？”

 

“路口就有。”

 

哈里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

 

当他们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哈里那种即将倒霉的预感愈发强烈了起来，就和昨天清晨买完早餐回旅店时产生的预感一样，来得莫名其妙。他在麦克斯身后探了探头，盯着钥匙孔看了一阵，视线又转移到了麦克斯刚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的手上。麦克斯并不介意他的视线，自若地用钥匙打开了公寓门，进屋开灯。

 

——喔，所谓的“倒霉”竟然是指这个。

 

哈里这样想着，语气轻快地对身前的人问道。

 

“停电？”

 

麦克斯回过头，挑了挑眉，“为什么你的语气听上去这么幸灾乐祸？”

 

“不。”哈里一边跟在对方身后走进屋子，一边相当愉悦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这比屋里有杀手等着取我的小命要好多了——不，是好太多了。”

 

麦克斯感觉眼皮跳动了一下，决定不去问对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想表达什么。

 

 

 

初夏的天气算不上炎热，即便停电也不至于让人坐不住。无所事事地熬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哈里开始对着麦克斯提供的各式各样的外卖单犯愁了。他首先将日式料理排除在了一旁，然后对着剩下的单子来来回回地看了几眼，还是拿不定主意。

 

麦克斯看着他皱眉的模样，莫名觉得心情很好，“选不出就抽签吧。”

 

哈里抬起头瞥了一眼，“我现在无聊得也只能靠挑选外卖来打发时间了。”

 

“已经过了饭点了。”麦克斯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你不饿吗？”

 

“饿了。”哈里非常干脆地回答道，“所以我很明智地决定还是抽签吧。”他将外卖单整齐地叠了起来，闭上眼睛将它们打乱，然后摸索着从其中抽出了一张，接着睁开眼，“是披萨——”他将菜单递到麦克斯面前，“你来选？”

 

麦克斯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果断地订了单，然后蹲下身将哈里摊在地上的外卖单都收了起来，“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应该提前两个小时让你选择。”

 

“可是吃披萨真的很没有情调。”

 

“要情调做什么？”麦克斯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停电，所以你想干脆来个烛光晚餐吗？”没等对方回答，他便走出了客厅去厨房翻看冰箱，从里面挖出两瓶啤酒，“看来从我们出门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停电了，冰箱里的啤酒都接近常温了。”他将其中一瓶递给哈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学着对方盘腿坐到了地板上。

 

“地上凉快，如果晚上还不来电的话，可以考虑睡地板。”

 

“应该不会停电太久，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停电的原因，所以很难说。”

 

哈里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阵，然后提议道。

 

“不如去丽塔的旅店吧，顺便可以探一探情报。”

 

.tbc